一筆一劃，認認真真，不知寄托了書寫者深思熟慮了多久才落墨的思考結果。

“罪證”當前，寧卿卿心臟狂跳，只能自暴自棄地找借口：“我改主意了，是我當時考慮不周。”

“改主意了？就因為一個‘眾望所歸’？”敏銳地捕捉到寧卿卿被戳破心事般僵硬了一下，南宮炎的神色跟著冷下來。

他靠得更近，跟禁錮中微微顫抖的女人額頭抵著額頭，眼睛裏晦澀又狂熱的光將寧卿卿直接沒頂，一面慢條斯理地開口：“你在乎，我可不在乎。這次的終審結果，就定情人扣。”

“不行！”寧卿卿想都沒想就反駁道，“你絕不能選情人扣！”

她表達意願的欲望實在迫切，迫切到忽略當前形勢狀況的程度。直到話已出口，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在對方的挾制當中，不由在心底暗暗懊悔。

果然，對面近在咫尺的男人沈下臉來，把身體慢悠悠地壓得更低，撲面而來的冷冽氣息緊貼到寧卿卿的臉頰鬢角上：“怎麽？寧小姐又是在教我做事嗎？”

“我沒有。”寧卿卿小聲囁嚅。被掠食者盯上的感覺讓她只想逃脫，然而活動空間卻被限制在不過方寸大小的懷抱裏，根本無處可逃。

她慌張地拼命後仰，頭磕在身後冰涼的門板上，疼得她重重“嘶”了口氣。

“小心。”將建議書隨意地丟在地上，南宮炎伸出空閑出來的手，強硬地托起寧卿卿的後頸，目光幽深如潭水：“我只是問你幾句話而已，寧小姐犯不上這樣傷害自己。”

這下，寧卿卿徹底被禁錮成蛹，連一點動彈的餘地都沒了。只能竭力地偏頭閉眼，躲閃著南宮炎眼中的質問。睫毛在空氣中微微顫抖，像風中撲扇的脆弱蝶翼。

就在南宮炎以為寧卿卿要把這副不抵抗不合作的姿態維持到天荒地老時，猶如懷中困獸的女人終於找好了措辭。

吞吞吐吐地開口：“情人扣珠寶行規模太小，而且才成立沒幾年，無論從實力還是資金的角度，都跟其他兩家存在著質的差異，公司剛剛向好的方向走上正軌，經不起這麽大的風險——”

“說了這些話我都聽膩了。”南宮炎輕聲說，擡起身施施然地撿起地上的建議書找了把椅子坐下，手掌悄悄按在冷痛的胃上。

現下南宮炎的胃總能比什麽都準確地記錄他情緒的波動，逼得他不得不盡力忍住氣，慢慢放平心態，又一次翻開寧卿卿的建議書。

“既然寧小姐連一句真話都不屑跟我說，我就只能自己看了。”他挑起眉梢，冷淡地瞥了眼剛從狼狽中掙脫出來的嬌小女人。

正貼在門邊手足無措的寧卿卿聞言，不禁渾身僵硬，只是張口結舌了幾下，終於沒再攢出反駁的能力。

南宮炎也就意興闌珊地轉回眼，壓下滿心的失望不解，把目光落到寧卿卿的建議書上。

這一看，南宮炎不覺逐漸露出驚詫的神色。

和寧卿卿嘴上對情人扣珠寶行的各種批判意見比起來，她在建議書裏勾勒的，完全就是另一個情人扣。

娟秀的筆跡如同寧卿卿本人，溫柔細致地娓娓道來：“情人扣雖然剛剛建成不久，但這家珠寶行具有絕佳的品味和藝術天賦。在其成立的三年間，就已經通過利用珠寶行自身的優秀設計師、招賢納能以及特邀著名設計師合作等形式，至少推出了‘情人扣’、‘鴛鴦枕’和‘夜憑欄’幾樣主打珠寶。

其風格旖旎婉約、設計詭麗莫測，件件珠寶各有不同。除了每年的主推，其餘別具特色的首飾也已達十數種之多……

雖然這些珠寶沒有在珠寶市場上掀起巨大的風浪，但主要是受宣傳推廣力度弱和小規模生產的限制，其實每一樣的銷售狀況都很好。

珠寶行主打都市時尚個性，走偏向高端的路線，現在已經逐漸形成了相對固定的顧客源。

其個性設計的創作風格，可以進一步規劃完善，嘗試高端私人定制等，以在時尚大眾和高貴奢侈之間找到一條合適的出路。

……

綜上，這是一家具有創作靈魂和設計內核的珠寶行。情人扣就像是一塊璞玉，還未經打磨就已經露出光彩，如果趁早抓住琢玉的機會，必能創造一番價值。”

建議書的篇幅並不長，算上對情人扣歷年主打珠寶的介紹，也不過短短兩頁。但是字裏行間，都能顯示出撰稿人對情人扣珠寶行近乎了如指掌的觀察和熟悉。

其中涉獵得一些內容，連南宮炎手裏都沒有這麽多資料。明顯不是靠一兩天的翻看一蹴而就的，而是對這個設計室早有觀察才對。

南宮炎細細讀了兩遍，臉上的神色一點點緩和下來。連眉心的死結和胃中緊縮的冷痛都似乎被涓涓細流般的文字抹平。

他沒出聲，只是俯下身在地上散亂的建議書裏找了一通，翻出自己的來。又拿著兩份建議書走到寧卿卿面前，全都翻到最後一頁。

也是手寫的筆跡，南宮炎在建議書的最後遒勁地寫著：“所以說，情人扣珠寶行是一塊未曾充分開墾過的沃土，只要找準機會早早耕耘，就一定會種出奇跡和輝煌。”

同樣的選擇，相似的修辭，如出一致的觀點。兩份建議書，均是手寫，一份清麗婉約，一份鋒芒畢露，竟也形成一種相呼應和的美。

“所以我現在能問問你了嗎？”眼底翻滾的浪潮逐層退去，南宮炎心平氣和，問出心中的疑惑：“為什麽改變主意？”

因為她在選擇的時候，沒有想到南宮炎也會選它。而她可以選錯，再不濟也只是被嘲弄取笑或者判定為自私而已，而南宮炎不能選錯。

寧卿卿埋下頭，心思酸澀幽微難言，只訥訥道：“因為路易斯珠寶行更合適。”

“我不要合適！”南宮炎脫口而出，眼中的光芒顯露，灼目耀眼：“我也不要穩定，不要眾望所歸，不要大筆資金……我要的，是下一個輝煌和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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